碧潭一泓

(原创)云梦家宴[上]

*看到蓝氏家宴清规戒律甚多,便一直在想象云梦的家宴是什么样子,方有此文。

*一个关于如何相处的故事。


01.

    云梦,莲花坞。

    满池的莲叶探出长长的绿杆,随着风微微摇曳。点水的蜻蜓落在未开的花苞上,接天的碧意里,是一派难得的安宁景象。

    可惜这平静很快就被一声怒吼打破了。

    “魏、无、羡!”

    一声惊飞了无数停憩的蜻蜓。

    “嘘——”魏无羡急忙抬手去捂身前人的嘴,压低声音斥道:“江澄,你是不是要死,给我小点声儿!”

    江澄一把打开了他的手,两眼冒火,咬牙道:“你把灵蕴珠给弄丢了,还有脸叫我给你遮掩?”

    魏无羡露出一点无辜的神色:“我也不是故意的啊……”

    江澄一看他这副仿佛无事发生的作态就烦,他冷冷一笑:“无心之失是吧?好得很,这话你留着跟阿爹阿娘去说吧,现在赶紧从我眼前消失!”

    魏无羡找上江澄,本就是为了搬他做自己的救兵,一看他说罢便要走,立刻垮了脸,拉住他服软道:“别啊江澄,虞夫人要是知道了,还不得把我的皮都扒下来!”

    岂料江澄闻言更是生气,他怒道:“你还知道呢?魏无羡,你知不知道,那灵蕴珠是我娘给蓝氏的见礼,是一品的灵宝,才拿给你几天,怎么就能搞丢!?”

    魏无羡见江澄没推开他,知道有戏,立刻没皮没脸的巴着他的胳膊,佯作可怜道:“是是是,都是我的错。江澄,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……”

    江澄站在原地不动,俊挺的脸青了又白,白了又青。随后他长吐一口气,冷冰冰的回道:“最后一次。”

    “嗯嗯嗯!”江澄一松口,魏无羡立刻打蛇随棍上,满口保证道,“最后一次求你了!”

    十年来,也不知道替魏无羡圆了多少个最后一次。

    江澄看见他这张脸就心烦,一把推开他道:“滚滚滚,家宴结束后我去找阿娘说。”

    魏无羡立刻恢复了嬉皮笑脸,他松开江澄,让开堵人的道,赞道:“江澄,你太够意思了!”

    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,也不管身后的江澄气得牙根痒痒。


    江家崇尚舒朗随性,所以家宴从来就没那么多繁文缛节,尤其是虞夫人嫁过来后,她性格凌厉强势,也不喜做作摆弄,家宴的形式就愈发简单粗暴。

    就以今日为例,直接把十几张桌子齐齐架在校场上,厨房在旁边露天而设,凡是江氏中人,不拘什么身份,皆可入座。

    魏无羡一路循着肉香到了校场,看见那些熏制腊肉已经被取出挂了起来,一时嘴馋就要伸手去摘,却被横来的锅铲打了手。他也不恼,笑嘻嘻的道:“李婶儿,我先替大家尝尝味道嘛。”

    一身布衣荆钗的厨娘笑骂了一声:“臭小子,这么贪嘴,等家宴开始了有你吃的时候,我这儿备菜呢,你添什么乱,去别处耍!”

    魏无羡只得灰溜溜的退开,他刚转身,就看见一个身着紫色长裙的清秀少女,正站在不远处,看着他抿唇而笑。他眼睛一亮,连忙跑过去,欢喜道:“师姐!”

    江厌离怀里抱着一个木盒,还是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头:“阿羡饿了吗?”

    魏无羡点点头,随后期待的问:“师姐,宴上你还会做汤吗?”

    “会啊,”江厌离笑着悄声说,“过会儿先给你盛一碗垫垫,好吗?”

    魏无羡幸福的眯起了眼,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木盒上,便随口问道:“师姐,你这抱的是什么啊?”

    江厌离摇摇头:“我也不知道,是阿爹让我拿给他的。”

    “江叔叔的东西啊……”魏无羡一听,也不再多嘴打听,又问道,“对了,虞夫人不在云梦,今年的家宴能回来吗?”

    江厌离想了想,回答道:“阿娘同我说今天会回来,也不知能不能赶上。”

    于魏无羡而言,当然是希望虞夫人越晚回来越好。原因无他,只因为搞没了宝珠,怕虞夫人知道了,非但家宴开不成,还要在校场上当众上演一出“打宴”。

    他长长的“哦”了一声,被江厌离笑着又拍了拍头。

   

02.

    到了进行家宴的时候,天光正好。

    江枫眠满了一杯酒,饮罢便让大家动筷。

    盘盘罐罐早已摆上了桌,揭开的一瞬间,喷香四溢,令人食指大动。满桌的师兄弟们都开始热闹的抢菜,魏无羡手疾眼快的抢过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那盘腊肉,美滋滋的边吃边喝师姐亲手盛给他的汤。旁边的一少年瞧见了,立刻“啊”了一声,酸溜溜道:“不公平!大师兄,你怎么有师姐亲手盛的汤?”

    魏无羡很得意的道:“那当然是因为师姐最喜欢我啦!”

    一旁的江澄本瞧不上魏无羡这副护食的样子,但闻他话语,心里没来由的就很生气,他踹了魏无羡一脚,面色不善道:“把汤给我端过来。”

    魏无羡瞪圆了眼睛,一旁的众师兄弟看了也很是兴奋,这是虎口夺食啊,众人起哄看热闹,巴不得两人打起来。

    在众位师兄弟期待好戏的目光里,魏无羡只是扁了扁嘴,就把碗推给了江澄。

    大家不敢置信,今天大师兄是吃错了什么药!江澄敢抢,他往常可是要狠狠回击的,可不是这种谦让的态度!

    全场只有江澄和魏无羡两人知道是为什么“谦让”的,魏无羡有求于江澄,不得不服软。他心下不忿的想,拿去就拿去,反正是自己喝剩下的,大不了再让师姐去给他盛一碗。


    这世上有句俗语,越怕什么越来什么。

    魏无羡一直担心的事,还是成了现实。

    他们这边热闹的吃到一半,只见天边划过一道流光,一行人御剑而来,自校场门口纷纷落下。

    为首的那人黑袍烈烈,眉目艳丽,神情冷若冰霜,因着刚从外面赶回来,还带着满身的风尘气。

    众人俱停筷站起身,拱手见礼道:“虞夫人。”

    虞紫鸢点了点头,示意大家坐下,她也不去就席,问道:“魏婴呢?”

    此言一出,魏无羡全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。

    众所周知,虞夫人总爱找魏无羡的麻烦,这次一回来就点名找他,怕不是又寻到什么理由要罚他。

    魏婴转念又想,可这是家宴,虞夫人从不在任何庆典上罚人的。何况,她还不知道自己丢了东西。

    魏无羡硬着头皮站起来,走过去行礼道:“夫人。”

    虞夫人冷淡的“嗯”了一声,她一开口便问了个要命的问题:“我先前给你的灵蕴珠呢?”

    魏无羡这次是真的毛骨悚然了,他首先怀疑是江澄泄密,可是一眼瞪过去,发现江澄也是一脸茫然。

    虞夫人见他不语,便又道:“我现在有用,事后会另准备一份礼让你带去。”

    虞紫鸢并不知道那宝珠已经被丢了,她只是现在有用处,便向魏无羡讨回来。

    魏无羡咬咬牙,回道:“夫人,待家宴结束,我再送过去可好?”

    他真怕自己现在坦白了,家宴就开不下去了。

    虞紫鸢神色不耐道:“我有急用,你现在取来。”

    魏无羡无言以对,沉默半晌后,他只得跪下认错:“夫人,灵蕴珠被我弄丢了,此事乃我一人之过,请您责罚。”

    一时间空气都凝滞了。

    未待虞紫鸢发怒,江澄连忙也冲过来跪在她身前,连声道:“阿娘,魏无羡不是故意的!未能及时察觉,我也有监管不力之责,您要罚,也等家宴结束,我自会带他请罪!”

    周遭安静的连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。

    虞紫鸢闭了闭眼睛,到底没压下心里窜上来的火气。

    她的指骨被捏的咯咯作响,声音隐含雷霆之威:“一品灵宝,千金难换,我才出去多久,你们就又给我搞出这样的祸事!”

    她食指上的紫电指环开始噼啪作响,还没等召出紫电,就听见一个人温雅的声音:“三娘。”

    江枫眠缓缓站起身,轻声道:“阿婴也是无心的,莲花坞也不缺这一份,再准备就是。你自外除患九日,很是辛苦,回来又逢家宴,不如先坐下吃点东西吧。”

    虞紫鸢的脸色有些苍白,她讥讽一声:“江宗主,当真是体贴我啊……”

    她眼中闪过一丝隐忍之色,低头看向魏无羡,冷笑道:“这事儿没完,日后我再跟你算账!”

    说罢便拂袖而去。


03.

    虞夫人一动怒,校场热闹的氛围也荡然无存。

    江枫眠走过来,把还跪着的两个少年叫起来,叫其他人自便,随后对魏无羡道:“阿婴,你跟我来。”

    魏无羡只得乖乖的跟着走。

    穿过回廊不远,便是江枫眠的书房。推开门,但见满眼的古籍,还有一张书案,上面摆满了云梦各地送来的文书。博古架上的香炉里燃着檀香,可叫人收敛神思,凝心聚气。

    江枫眠坐在案后,温和的看了他一眼:“不解释一下吗?”

    魏无羡不怕江枫眠,便笑了笑:“我丢了夫人的灵宝,理当认罚。”

    闻言,江枫眠挑眉道:“哦?周莹那小姑娘怎么跑来对我说,谢江家赐宝、救了她弟弟的恩情呢?”

    被江枫眠点破,魏无羡便嬉皮笑脸的道:“不愧是江叔叔,什么都瞒不过您。”

    江枫眠失笑:“你别恭维我,现在好好说说,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”


    虞紫鸢回到居所,走路带风的甩上了房门。

    金珠好几天不见主子,立刻惊喜的迎上来,笑道:“夫人今天回来,怎么也不说一……”

    她的话音未落,便看见虞紫鸢的身形晃了晃,毫无征兆的“哐当”一下半跪倒在地上。

    金珠银珠吓了一跳,连忙来扶她,却见虞紫鸢紧扣住腹部的手上,早已鲜血淋漓。

    她吐出喉中压抑着的腥甜,才冷声道:“拿点疗伤的灵药来。”

    惊喜全成惊吓,金珠强行压下慌乱,忍着泪跑去给虞紫鸢找药,银珠更沉得住气,她扶着主子坐下,运灵力到掌心,输到伤口,以此尽快止血。似乎是好受了很多,虞紫鸢深吸一口气,松开了手,取药回来的金珠看见虞紫鸢满手的鲜红,更是难过的说不出话。

    因她着了一身黑衣,受的伤、流的血便看不出来,顶多是黑色更深了些。她性格强势,从不示弱,每每外出除祟,都故意如此。

    银珠服侍她上药时,见她的伤口已经泛黑,便沉声道:“夫人,这不是普通伤势,您这次出去平水患,究竟是碰上了什么东西?”

    虞紫鸢忍着痛楚,皱眉道:“一时不慎,着了那只水奎的道。”

    金珠大惊道:“水奎!?”


    书房里,魏无羡沉声道:“前几日,云梦泽川里出现水奎作祟,此怪爪上有咒怨之毒,光用药是难以痊愈的,必须得用灵物驱散咒力才行。”

    “周莹有一幼弟,来云梦看望姐姐后,自泽川旁过,被这水奎伤了脖子,虽逃得一命,但他年纪太小,若无灵蕴珠,只怕三日内便得殒命。”

    “周莹……”江枫眠沉思道,“距她成为我江家家仆,也有五年了吧。”

    魏无羡继续道:“江叔叔,魏婴是家仆之子,同周姑娘也没什么区别。我和江澄,还有其他江氏弟子,五年来受她照顾良多,早已拿她当家人看待,她唯一的幼弟遭云梦邪祟之祸,我是断断不能袖手旁观的。”

    “私拿了虞夫人的宝物,我自知犯错,不愿以此为借口替自己开脱,今晚我会去领夫人责罚,想办法弥补的。”

    魏无羡一口气说完,抬眼悄悄的看了一眼江枫眠,却发现他正噙着笑意,并无半分责怪的神色。

    江枫眠缓缓走到魏无羡的身前,抬手抚上了他的肩膀。

    “重情重义、以诚待人、敢作敢当,”江枫眠缓缓开口,低声道,“阿婴,这些都是你的优点。”

    “灵蕴珠虽珍贵,可也贵不过人命和情义。”江枫眠眼中含着淡淡笑意,以一句话做结,“你做的对,并无过错。”

    魏无羡被肯定,眼中掠过一抹喜色,却也浮起担忧:“可是……”

    江枫眠轻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你也不用叫阿澄去给你求情了,三娘那里,我来解释吧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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