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潭一泓

吾名紫电(眠鸢)[中]

*这是最后一篇摸鱼,我摸完就填坑

*心虚.jpg


05.

    此后的时间,便过得杂乱又迅速。

    主人搬出了她的新房,在莲花坞里另辟住所,江家的下人们看了啧啧称奇,只说她当真特立独行、不同一般。

    她也不常在云梦待,总是孤身一人外出夜猎,一去就是十天半月。

    这期间,虞家也曾来人看过她,可主人都不耐烦见,江枫眠伤她不假,但也是自己的娘家,瞒着她向江家施压一事。

    她和江枫眠这笔糊涂账,谁欠了谁,又怎么说得清呢?


    降至冰点的关系,直到一年后的百花宴上,才算有了转机。

    那时温家已经隐隐有独大之势,在宴席上盛气凌人,可他们实力超群,其他仙门敢怒不敢言。

    最不听温家话的,当数云梦江氏,姑苏蓝氏,清河聂氏几家。

    那时江枫眠刚接任江家家主,自然要被格外敲打一番。

    温若寒举起手中酒杯,轻轻晃了晃,随意道:“这杯敬江宗主,新接任云梦家主之喜。”

    江枫眠站在原地,不卑不亢道:“谢温宗主,枫眠不敢当。”

    温若寒看他不端酒杯,便挑起一抹笑:“我本想敬江宗主,但可惜杯里没酒了……”

    他抬眼,看向江枫眠,一字一句重道:“江宗主,不如来帮我把酒满上吧?”

    此言一出,四周安静得落针可闻。

    两人同为宗门之主,温若寒却像使唤仆从一样,肆无忌惮的要求江枫眠为他倒酒,无非就是想在宴上羞辱他。

    江枫眠的身形挺拔如竹,神色很淡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

    就在气氛越来越剑拔弩张之时,一个人走到两人之间,打破了僵局。

    江枫眠却在看到此人时,瞳孔几不可察的缩了缩。

    身着紫色衣裙的女子缓步走上前来,裙裾无风自动,走到江枫眠身边时,她的脚步微微一顿,便越过他走向温若寒。

    主人一直走到温若寒身边,拿过旁边侍女的酒壶,为他斟满了酒杯。

    温若寒似乎有些惊讶:“你……”

    主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,道:“我是江宗主的夫人,也是莲花坞的主人。这杯酒算我敬您,温宗主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吧?”

    温若寒有些危险的眯起眼,随后意味深长道:“紫蜘蛛的名号,在玄门里也是叫得响的,温某如何能不给你的面子?”

    他端起酒杯,痛快的喝了个干净。

    至此,这场闹剧才算告一段落。

    我从没想过,主人那么骄傲的人,为了帮江枫眠解围,愿意折了自己的面子。

    她明明那么恨他。

    江枫眠事后找到了主人,说道:“三娘,今日宴上之事,还要多谢你……”

    “不必。”

    他还没说完,就被主人冷冷打断。

    她转身欲走,还要多加一句:“我不是为了你。”

    主人从小便如此,嘴硬得不行。

    她说自己不是为了江枫眠,可她又能是为了什么呢?


06.

    也许是窥见了主人坚硬外壳下的一丝柔软,江枫眠不再对主人那般冷漠。

    他们的关系,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,越来越亲密。

    不久后,从眉山传来了一个噩耗。

    虞氏的家主,也是主人的父亲,过世了。

    主人跪守了七日的灵,却一滴泪都没流。

    主人从不以酒浇愁,因为她觉得这是逃避现实的懦夫行径,但那天回到莲花坞后,她少见的灌醉了自己。

    她轻轻转动着套在她食指上的我,晕乎乎的低喃道:“紫电,你还是父亲送给我的法器呢……”

    “他说,三个儿女里,我的性子,最像他了。”

    一道身影,无声的出现在石桌旁。

    他拿开主人手中的酒坛,低声唤她:“三娘。”

    主人醉的厉害,毫无所觉,她继续道:“他那么疼我。”

    “可他走了……”她似乎有些困惑,皱紧了眉,“我怎么,怎么就是哭不出来呢?”

    她的眼睫深深,掩住了自己无法宣之于口的沉痛。

    主人还不知道,如果一个人经历了太多难过的事情,是哭不出来的。

    因为眼泪和心灵一样,会渐渐干涸。

    江枫眠一顿,随后解下自己的外衣,披在了主人的身上。他俯下身,轻声道:“三娘,你醉了,回去吧。”

    主人终于听见了他的声音,她抬起头,眼中有破碎的欢喜,有最深的隐痛,也有最烈的决绝。

    她一把拉下身前的男子,吻了上去。

    仿佛一只扑向火焰的飞蛾,带着奋不顾身的刚烈。

    江枫眠浑身一僵,随后他托住了坐不稳的主人,用最温柔的方式,接纳了她。

    是光中的幻影,是酒里的迷梦。

    是燃烧一切后的余烬,是满腔错付的深情。

    是一个女子的所思和所念,求不得和放不下。

 

07.

    一年后的五月初二,主人为江家诞下一个女婴,她抱着怀里的小生命,冷厉的眉眼露出了为人母的柔情,她低声道:“此生只怕所爱长离,便唤你江厌离,好不好?”

    江枫眠也很疼这个孩子,有一日他处理公事累极了,还要多看两眼阿离才去休息。

    阳光正晴的一天,主人敛去气息,走进了书房,凝视了这个男人很久很久。

    随后,她便从手指上摘下了从不离身的我。

    这是自她被上任家主赐戒后,第一次主动摘下。

    然后,她轻轻扶住了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,把我套在了男子的食指上。主人的灵力顺着铭刻的印纹在我的体内流转,我知道,她这是在令我认主。

    待结束后,她把我从他的指上收回,随后低下头,在之前戴着指环的位置,留下了一个吻。

    主人的动作极轻,没有惊动江枫眠,很快就走出了书房。

    她望着天边耀眼的辉光,缓缓道:“'紫电,你是我最珍贵的东西。以后我死了,便把你留给他。”


    江枫眠一直以为主人恨他。

    可他从来不知道,在很早的时候,主人便把她最珍贵的东西,全数送给了他。

 

08.

    后来,主人又为阿离添了个弟弟,莲花坞的日子看起来一直风平浪静,她和江枫眠的针锋相对都隐在了儿女的身后。

    安稳的湖面,却被一颗石子横空打破。

    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,江枫眠赶着夜色,抱回了一个孩子。

偏偏是藏色散人的孩子。

    江枫眠此举,简直像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,打得主人几乎站不稳身体。

    他哪怕捡回一条狗,主人都愿意悉心看顾。

    但这个孩子不行。

    金珠是主人带来江家的陪嫁,她听到消息后,直接就气哭了:“夫人,宗主怎能这样待你!外面流言传得那么凶,他说都不说一声就抱来了,置你的颜面于何地!”

    主人的身体在发抖,她扶着桌子,急促的喘着气,似乎已经急火攻心。银珠反应快,立刻几大步上前,一把端住主人的身体,担忧道:“夫人,你怎么样?”

    主人睁开眼睛,抬手把一桌的饭菜都掀了。

    碗盘叮铃哐啷碎了一地,没动一口的菜溅得到处都是。

    按她的脾气,本该直接找江枫眠对峙,让他立刻带着那个孩子滚出莲花坞。

    可她没有动。

    主人抬起手,看着一地狼籍,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她疲倦的轻声问道:“……那我算什么呢?”

 

    天空积云重重,细雪簌簌的飘落到地面,很快便消融不见。

    天寒地冻的时节,主人依旧穿着一身单衣,她站在庭院里,久违的对我说她想喝酒了。

    还没待她去把酒拿来,就看见一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站在庭门处。

    主人冷漠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,听见他平静无波的声音:“三娘,我把阿婴带回来,让他跟阿澄做个伴。”

    主人扬起一抹古怪又讽刺的笑,她问:“所以,江宗主是来通知我的,是不是?”

    江枫眠顿了顿,他叹了口气:“不管怎么样,他只是一个孩子。今后他在云梦生活,我希望你莫要心存芥蒂,望你……能善待他。”

    主人出嫁前,曾羞涩的问我:“你说,他会待我好吗?”

    那时她还满怀着少女的希冀与欢喜,期待着她未来的夫君,能把她珍而重之的放在心上,这般的善待她。

    但她的洞房夜,江枫眠对她说的第一句话,却是“你不该嫁给我”。

    现在,他领着心上人的孩子,殷切的对她说,“望你善待他”。

    那嫁给他七载春秋的主人,又算什么呢?

    主人的脸在漫天大雪中显得格外苍白,她的唇色也显得格外艳丽。主人虽然心狠手辣,但她毋庸置疑是个美人。半晌后,她勾唇一笑,飞雪都流转成了锦绣繁花。

    “善待他?”

    她笑得半真半假,还掺着一分恶意:“你做梦。”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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